院子·心情·人生
发布时间:2006-09-12 来源:
    这段日子,总是悬浮在烦俗的世事和颓唐的心情之间,便特别勤地想去静安寺。那里有童年的我与奶奶共同拥有的一幢木质的、散淡的旧房子。现在堂弟妹们住在那里。每当他们去上班时,我便去看看我的院子。
    推开楼上的一扇后窗,吱吱呀呀的,有好多年没有修理过了,听说快要拆迁了,所以现在的这些忙人们也就懒得去修理它。我又见到了这个后院,见到满院的衰败和芜杂,心中便生了欢喜,这种欢喜和我五六岁时一样强烈。爷爷的遗像就放在窗的旁边,他静静地看着我。
    一个散淡而感性的人、一座废弃的院子、一双安静而又慈祥的双眼厮守在一起是最最相宜的。若是换了一座落叶扫尽,杂草不容的花园,这份闲云野鹤般的心情就会被衬托得惹眼。也就不会让我的这种心情保持这么多年不被干扰。
    正午的阳光正安详地照着大地。废院中有几声知了的声音,让不远处来来往往的公共汽车的声音变得似乎很遥远。这时彷佛奶奶仍旧还在楼下的门口竹椅上闭目养神,水龙头旁一个废弃的花盆中被人不经意留下的两颗绿豆发出的豆芽折射出的亮光依旧饱满和圆润……
    我睡着了…
    随父母去了安徽,生活在一个叫汤沟的小镇上,一条混混浊浊的大河流过的地方。那里也有我的院子。
    那时由于我的坚持,母亲为我买回两只小鹅。说好要让我自己喂养。听安徽的小朋友说,鹅最喜欢吃蚯蚓,有伙伴就向我介绍了粮站后面的一个废院可以挖到很多蚯蚓。这个院子里立着很多树,夏日的阳光也只能在地上留下几个斑斑点点的圈圈。这里面没什么人来,有两条水泥长凳,最令人幸喜的是有一口清亮的水井。院子里还有很多草,像一群懒得换衣服的人。我从未留意它们开过花没有,更没想到过它们叫什么名字,并且最怕听学生物的父亲向我解释任何植物的名称和特点。好在这些树木花草也并不在意自己的名气,兀自开着、兀自绿着、兀自败落着。
    在那个院子里,我的鹅长大了,我的心静了。
    高中时搬到了爸爸的学校住宿,他们老师都住在学校。在他的宿舍的前面有一个很大的、但没有人工修饰的院子。里面有很多我叫不上名字的树,并开着不能用语言准确描述的各种颜色的、安静的花果。一次在院子里我发现了一枚青春的、拇指大小的果实,我很奇怪,为什么只结一颗果实?是哪一阵润物无声的细雨、是哪一只狂的蜂浪的蝶,使这株处女之身的树怀孕,第一次诞出这枚青春的果实呢?每天早晨落在这枚果实上的三、两滴露和不易察觉的树枝的低垂,对于这个世界、对于爸爸妈妈、对于我的同学、我的学校来说是完全可以忽略不计的事。但对于这个院子、对于我来说,却是一件喜事和大事。它使我的心充满了对大自然感激和崇敬,它让我看出了生生死死的造化,它让我在衰败和荒芜中感到生机、体会到生命的魅力。
     大学毕业后,去了山里的一所学校教书,学生都是农家的孩子,看到老师吃菜有困难,帮我在我宿舍的后面山坡上开了一块地。种上了很多菜蔬。安徽的雨季从三月开始到六月左右才结束。所以院子里的菜和草到六月底时,经大太阳一烤,忽忽地全都长起来了。我最喜欢光着脚踩在院子当中,任由那小草的草茎从我的脚缝中钻出。我也随着这些菜和草“荀日新、又日新、日日新”了。
    女儿初中毕业考前两天刚刚结束,不知她有没有她的院子。或许她将来更爱看的是股市里的红涨绿跌吧?纷繁的世事会不会使她离我很远?但我不介意她对我的偏离。She must call for her season.
    我还在昏睡。睡梦中闪现的是一首过去读过的但记不完全的诗:
    当我少年的时候 / 将宇宙中每一点温暖当作亲切的呼唤 / 在中年异乡的空房中 / 脸上满是热泪 / 起伏的心潮回应着屋外喧嚣的震荡 / ……
    醒来,脸上还真的是泪,爷爷看着我…我关上房门。又进入了大上海的喧嚣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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